确在眼前。
曲定春放大的瞳孔映见里,一个巨人观突兀出现,蹲坐在自己身前,它的肩头抵着房梁,脑袋折下来直直对着自己,长长的漆黑的湿漉漉的头发一束束缠住了自己全身,蛇行着攀上口鼻钻了进去,甚至能感觉到大股湿发在喉咙、在食道、在肠胃里摩挲。
他连呕吐也做不到,只能惊恐地转动眼球。
却又看见。
堂上矮桌旁站着一只恶鬼,四肢枯长如竹竿,偌大头颅上两眼勾着桌上羊肉,却无奈一张嘴小若针尖。看得着,吃不成。每当牛石吞咽一口羊肉,他也仿佛一同得了滋味,手舞足蹈得骨头打颤。
牛石身后还漂浮着一只厉鬼,浑身笼罩着层薄薄的磷火,朦胧瞧见一个里面长手长脚的人影。
这磷火鬼屈身在牛石耳边,双方似在说着什么。
可一个鬼声嘶哑而渺渺,一个口齿因咀嚼而含混,都听不清。
曲定春按捺恐惧,努力去听,只断续听得。
“……保义团果然一柄好刀……”
“……孩儿们方入人间,正缺血食……”
“……杀了,杀了,留几个作门面,其余都杀了!”
只言片语,听得曲定春的心点点下沉。
这时候。
哆哆。
房门扣响。
随后,天光照入房间。
鬼声鬼影霎时不见,曲定春重得自由,似连空气也暖和了几分,仿佛方才一切只是幻觉,但那湿漉漉的触感仍旧真切地残留在体内,让他一时只顾得伏地呕吐。
身后响起忠胜社喽啰紧张的禀告:
“这厮方才偷偷潜入堂里,被兄弟们撞见,好一番厮打才擒下,拿于理事处置。”
说着,一个汉子“噗通”被丢在地上。
他双臂反缚背后,衣衫扯烂,浑身血糊糊不见好皮肉。伤得不轻,却仍倔强地挺起身子,凌乱发丝下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。
龙涛?!
曲定春瞪圆了眼。
这小王八犊子!昨夜美酒美人就没把他摁死在床上么!
费尽心思给社团留下的主心骨,竟自个儿折了?
咦!这混球竟还有脸冲我笑!
曲定春怒极,可奈何喽啰禀告完了便急匆匆退下,闭紧房门,天光褪去,腥臭再次攥住了他。
一时间,他与龙涛,好似被阴冷空气冻住的冰雕,一个僵止于悲怒,一个凝固在倔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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