碑林的松香在晨雾里沉浮,陆沉指尖金墨悬而未落。他面前《齐史》残碑上的"屠"字缺了最后一横,三百年前齐静春封印的剑气正在青石深处嘶鸣。当笔锋终于触及石面时,十七道血槽骤然迸现,宛如骊珠洞天崩裂那日,齐静春咳在雪白宣纸上的血丝。
"原来是把罪证炼成了本命字..."陆沉腕间金纹明灭。碑文倒影中暴雨倾盆,青衫儒士焚烧的密卷腾起紫色火焰,火舌舔舐着跪在阶下的中年男子。那人腰间玉牌刻着浸血的"齐"字,与齐静春坐镇骊珠洞天时的玉珏纹路相叠——血珠正从玉牌裂缝渗出,在倒影里凝成"三万冤魂"四个小篆。
松树下的老卒突然暴起。这看守碑林三十年的驼背老人,此刻佝偻的脊梁挺得笔直,枯手攥得刀鞘裂纹横生:"好个代父受劫的圣人!"刀锋劈中碑文刹那,铜镜坠地裂成"仁"字纹,镜面映出火雨中奔逃的嫁衣少女——正是他当年从焦土里刨出的新妇。嫁衣残片化作灰蝶撞向碑石,每只蝶翼都灼出个细孔,孔中传出稚童诵读"大道之行也,天下为公"的声响。
崔东山的手指如铁钳扣住陆沉手腕,黑白棋子自袖口滚落成残缺的河图卦象。"八百年前那场火,烧得穿学宫的朱漆门,烧不透人心结的茧。"他碾碎卦象时,远处童子正将"民"字碑屑塞入襁褓。朝阳穿过碎玉般的残片,折射出齐静春以槐叶写符的笔意,每一道光痕都是《礼记》里的半句批注。
"陆师侄可听说过'春秋笔削骨'?"崔东山突然扣住半片铜镜。镜中浮现齐静春埋簪场景:青衫儒士跪坐山崖旧址,玉簪入土时引动九天垂落的七十二道锁链,链尾拴着的屠城甲士残甲正渗出黑血。那些血珠落地生出血色山茶,花瓣脉络里浮动着被抹去的姓名。"当年先生教我读书,说史家笔锋要蘸三回墨——一蘸朱砂写王侯,二蘸金粉录功勋,三蘸..."他指尖划过镜面裂痕,"得蘸着心头血,才能写苍生。"
陆沉的无相骨发出琉璃龟裂声。十七尊血色甲士自碑文渗出,铁戟缠绕的怨气凝成实质——正是当年屠城铁骑的数目。他望着掌心灼伤的"春"字烙印,忽然想起陈平安修补青铜门时的话:"擦不净的血渍,才是镇碑的墨。"金纹攀上甲士铁盔时,磷火跃动的眼眶里,竟映出学宫密卷燃烧的残页。
老卒的刀卡在碑文裂痕里,铜镜裂纹已爬上脖颈。"齐家送来黄金那日,梧桐树上栖着十七只血鸦..."他扯开衣襟露出"流寇作乱"的篆字烙痕,疤痕深处钻出乌鸦,衔着铜镜碎片冲向碑林深处。鸦羽抖落三百枚带缺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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